網上愛情上個世紀已全部傾盡

網上愛情上個世紀已全部傾盡

網上愛情上個世紀已全部傾盡

我真的不介意,不介意付出,如果,如果我的出現可以溫暖你的每一個夜;可是,可是不要對我,說愛情,我的愛情早已在上個世紀時就已全部傾經…

(一)

遇到木的時候,我是一個心灰意冷的女子。

那一年裡,我最愛的奶奶走了,我的男朋友也離我而去,而我工作的公司被人家收購,我除了領到一筆數目並不可觀的遣散費之外,再無其他剩下的東西了。

我每天都泡在網上,偶爾靠寫寫東西投點稿度日。聊天室是我每天都去逛的地方,可是少有對手。我指的是那種精神上無比和諧的對手,直到我遇到了木。

在那之前,我曾在網上愛上了一名博士,可是本來對我禮遇有加的博士在看了我寫的那些頹廢、陰暗的小說後就不再理睬我了。他的最後一次log我一直留著。那時我問他「我不適合你嗎」他竟毫不留情地說「我認為是」。我說是因為我的小說嗎,他說是的,通過你的小說我瞭解你更多

。然後我記得自己說,讓我打電話給你吧,求求你。

但我得到的回答是「***已經離開了irc」的提示。我下了線再撥過去,卻根本無人接聽。

我那個時候寫東西剛剛有了些眉目,投稿的命中率也開始逐步上升。可我當時想,如果一切可以重頭來過,我真的寧可自己從沒寫過那些東西。我喜歡那個博士,喜歡他的儒雅和有規律的生活。我這個人,一輩子都喜歡並不適合自己的人。可人生就是這樣,愛的人未必適合自己,適合的又未必會愛。 然後我就遇到了木。他一出現我就知道他是那種可以成為我對手的人。我感覺他強烈地存在著,雖然他告訴我他已經結婚,而我也已磕磕絆絆地走到今天。

然而?有的人就像是表盤上的指針,終會有相遇的一刻。

(二)

我和木開始從網絡到電話瘋狂地聊天。我們在聊天室的大窗裡說笑,又在彼此的邪裡說點曖昧而試探性的話。木讓我每時每刻都開著手機,而他總在不期然中打來電話,然後簡短地說些什麼又掛斷。

等到了晚上,我們就開始沒完沒了的聊天。先在網上,然後是電話。儘管他是壓低了聲音在說話,可我還是覺得他找了個好老婆。他的老婆一定是個與他很不同的人吧。像我和木這樣的人,大概只好找個不知情的人結婚,而那個博士是聰明的,我們這種人,在行為上就算可以管的住自己,精神上也難免會背叛的。

那一天,木終於叫我出來見面。他說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我們會動真感情的。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們太相契了,而且越相契就越會對對方有個完美的想像,而他想要打破這種想像。

然而我拒絕了,我說我寧可永遠這樣,動感情就動感情吧。我不怕。

木沒有再說什麼。那一晚我是聽著他的呼吸睡著的。他的呼吸很沉很沉,像個倦極的孩子。我抱著聽筒就恍惚起來,忍不住畫了一條呼吸曲線,mail給他。然後我也睡著了,可惜我無法聽到自己的呼吸。

那個晚上,我們兩個從未見過面的成年人,就這麼各自抱著電話睡了一夜。

(三)

國慶節的時候,木回了一次老家。

他說我要走一個禮拜呢,我說我會很想很想你。木在電話裡哼了一聲,表示不信。木從不相信我對他說的任何情話,我們彼此太清楚對方是個什麼人,可是在他說甜言蜜語給我聽時,我從來沒有表示過不信。我寧可相信是真的,網絡本是尋求虛幻的滿足的地方,如果什麼都不信,又有什麼快樂可言?

我對木說,你把你爪的鑰匙給我吧。我想在你不在的時候來看看你,我會住在那兒,感受你的存在。木說好的,我給你,我會在回來時感覺你曾來過。

木的家很遠,我在他單位的門房拿到了裝在信封裡的地址和鑰匙。

那個國慶節我深居簡出。

我睡在木的床上,那時他連被子也沒有疊就走了。我知道那只是為了爭取時間和我多說幾秒鐘的話。

我看著床單上的皺摺和枕頭上他依稀可辨的男性氣息,心裡湧上一陣又一陣的酸楚。

我想起卞之琳的那首《入夢》:設想你自己在小病中(在秋天的下午)

沿著玻璃片上灰灰的天與疏疏的樹影枕著一個遠去了的人留下的舊枕想著枕上依稀認得清的淡淡的湖山彷彿舊主的舊夢的遺痕彷彿風流雲散的舊友的渺茫的行蹤彷彿往事在褪色的素箋上正如歷史的陳跡在燈下老人面前昏黃的古書中——

你不會迷失嗎?

在夢中的煙水?

然而那是我過的最好的一次國慶節,我呆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家裡,孤寂地獨自感受他的存在。

(四)

7天很快就結束了,我有點悵惘地回了家。

木後來告訴我,他2天前就回來了,一直住在朋友家。他說我想讓你多住幾天,多留點什麼在我那裡。

我說有嗎有什麼留下嗎?他說有啊整個屋子都是你的氣味呢。

我開心地歎氣。

我和木就這樣刻意的赴著我們不見面的約會。

我們有時說好在某一段時間去某處,那必是個人很多很多的地方,而我們就這麼在某個雲淡風輕的下午,坦然地走過某個我們約好的標誌,然後各自回家。

我常常都想,木會是那個穿著紅色t恤的帥小伙嗎?或者是那個穿一身黑衣的酷哥?要不,是那個斯文秀氣的中年人吧,或是那個捧著本書的眼鏡青年?

然而,我猜不出來。人實在太多了,多到我們無法相認。

這是我們自己的安排,因為我們都是感覺太敏銳的人。假如人太少的話,我們是就算蒙著眼,靠嗅覺也能認出彼此來的。

那個時候我和木從來不說「愛」字,我開始想,真正的愛情,是不必說的吧。要靠說「愛」字來維持的愛情,又會有多少濃度呢。

然而我和木終於還是見面了。

那是我們最初也是最後的見面。

僅有的一次。彷彿是個夢。

(五)

那一天,木很晚才到網上來,我在名字上掛上"adele-waiting"等他,等了很久很久,他才來。

我打「你好晚」,他不語。我又打「怎麼了」,他仍然不語。

我敏銳的心立刻翻騰起來。

我於是打「是要分手了嗎?」他打「恩」。

我的心沉了下去,一直沉一直沉。

過了一會兒,電話響了。

我問他「是一個人嗎?」他說「恩」。

我就說「我過來好嗎?」他說「好,你來吧。」這是我們認識以來話說的最少的一次。

然後我就坐上一輛出租車一路飛向他,飛向我最深愛的木。

到了那兒已經是3點多,我輕輕敲門。木穿著拖鞋來應門。

木比我想像中的要好看的多,瘦瘦高高,戴著眼鏡,看上去很斯文很斯文。

我們半晌相對無言。

然後他輕輕地說「她懷孕了。」我點點頭。

木向我苦笑。

我說我明白的,你不必解釋。

其實我們的結局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所以,所以不必說。

又是一陣沉默後,我說木,我覺得好累呵,我想睡覺了。

木笑笑說,你睡吧,我不睏。

我知道木的想法,他是想看著我睡。

而我確實困了,所以沒有多想,很快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翻了個身,朦朧中,我看到木閃亮的眼睛。

我於是張開雙臂,說木,木,你抱我睡吧。

我沒聽到木的回答,只覺得一陣男性氣息逼面而來,如我千百次所夢想的那樣。

木的手臂溫柔如斯。我只覺得很安心很安心,很快地又沉入夢中。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木已經走了。桌上是買好的早飯。

那一晚,終於什麼也沒發生。

(六)

我和木就這麼散了,我們並沒有換網名。只是很小心地各自呆在不同的頻道。

有時我也會去他的頻道看他,或他來我的頻道。

然而我們並不說話。

我知道他來一定只是為了看我,而我去也只是為了看他。

我們就這麼默默地在網上相對。

我想起另一首詩:

關切是問而有時關切是不問倘或一無消息如沉船後靜靜的海面,其實也是靜靜的記得……

我始終都愛著木,我想他也是一樣,我們一生都沒有說過一個「愛」字。

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從來都沒有,就好像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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