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點情人

鐘點情人

每天在我乘坐的那路末班公交大巴上，在那個特定的時刻，我都能遇到那對情侶。

女孩子個子不高，齊肩的直髮黑亮亮的蓋左半個臉龐。她很白，黑黑亮亮的眼睛——大笑起來時就彎成倆月牙，月牙裡也是嵌滿了星星……她習慣抬頭仰視。

男孩高出女孩很多，178公分到180公分的樣子，潔淨俊朗的外表，筆直的身材……他習慣低頭俯視。

男孩好像在一家電視台工作，女孩每天下班後到男孩工作的那家電視台附近，等男孩和她一道乘這趟末班車。

有一次，很偶然的一次，我聽到那男孩叫那女孩——晶。

早晨趕去公司上班太匆忙，於是我搭乘公司的專車……可晚上，我仍是習慣於端坐在末班公交大巴的頂層，隨著搖晃的車身，眼望窗外閃爍的霓虹，體昧在這都市中漂改感覺。更何況，在這趟班駛向終點的時候，公交車上的人，誰也不知誰是誰的終點，還有，那對情侶緊緊相擁……

每當看到這一刻，我這個單身男人都想到一個人，我的網絡情人——m

m，你還好嗎？

這聲問候能穿透城市喧囂的夜，上升到無限廣闊的星空，被虛擬網絡的那端的她——m收到嗎？

m，你還好嗎？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為什麼每次想到你，總感到你就在我身邊，然後又漂附很遠？

那女孩——晶又開始咯咯地笑，男孩兒低頭也是笑望她。

晶真地很喜歡笑——她贊同一件事的時候總是拚命地點頭。她今天穿著條長及小腿的白色韓國裙，腳上是厚跟的白色軟皮靴。她細瘦的手臂環在男孩兒的腰際，手背上浮起淺淺的青色葉脈……

他們在一起這麼開心，可以想像他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樂的日子。

晶好像很累了，斜靠在男孩的肩上，男孩輕輕將她攬在懷裡。

她緊閉雙眼，躺在心愛人的懷裡，很滿足……

他眼望窗外黑黑的夜，微鎖眉頭，有些淡淡的哀愁。哀愁？

又是一天……

從什麼時候起這對情侶開始沉默，倆個人只是緊挽著雙手？

疲倦的時候，女孩晶仍會緊靠著男孩睡去……兩人的手仍是相互交握。

直到有一天……

當車行駛到中途的時候，男孩輕輕拿開熟睡中女孩晶的手，從座位上站起來，下車離開。晶沒有醒來，仍是睡著……

因為有了空位子，我坐在了女孩晶的身邊。

晶的腦袋輕輕靠在了我的肩上……我吃了一驚，看她，見她仍是熟睡。

熟睡中的人也會流眼淚？

淚水順著熟睡中晶的臉頰滑落下來。

車到終點了。人們陸陸續續下車。

我輕輕搖醒身邊的女孩。

「哎，車到站了……」我輕輕地叫她，小心翼翼。

她睜開眼睛看我，為何仍是滿眼淚水？

「是的，到終點了……可明天一切還得繼續。」她臉上掛著淚水，抱歉地朝我笑笑。

「要幫忙嗎？」我說。

在終點車站，已空無一人。至少我可以送這個女孩子回家，如果她願意。

「擁抱一下，可以嗎？」她盯著我說。

「啊？１我驚詫了一下，但馬上做出擁抱的動作，她輕輕倒在我的懷裡，軟軟的。

「朱靈沒有辦法和我提分手，從中途下車，這方法……很好。」她推開我的懷抱，望著夜空邊擦眼淚邊說。

那男孩兒叫朱靈，他的女朋友叫梅，而晶是梅的好朋友。

晶不小心做了第三者，她只是在每天回家的路上，和自己心愛的男孩兒相擁。然而事實卻是：在朱靈的心裡，梅永遠是梅，誰也不能替代。

我後來才知道，梅就是m，m就是梅。

班車搖搖晃晃地繼續前進，在每一個深夜裡。班車上的人，誰也不知道誰是誰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