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逝去的愛情流淚
我是一個極普通的女子,曾有過一份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高中畢業後,我進入父母所在的那家有6000多人的國營工廠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檢驗工。4年後,我認識了後來成為我丈夫的賦。賦那年剛從部隊轉業回來,長得高大英俊,一臉憨厚的笑臉上還未褪盡軍人的純樸和真誠。復員到我們廠的小車班開起了客貨兩用車,介紹人誇我們是天生的一
對。
第二年的秋天,我們結了婚。新婚的夜,我將雙手輕輕放進丈夫溫暖的掌心中,告訴他,從此後粗茶淡飯,只願和他平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丈夫吻住了我的雙唇。
可愛女兒的到來,使得我們原來狹心房間更加擁擠了,望著蹣跚學步的女兒,我和賦強烈地希望能夠擁有一套屬於我們自己的大一點的住房。但廠子基本處於半停產,指望分福利房,幾乎已不可能,正在這時,廠裡卻突然傳出了一個消息,要實行職工自願集資修房的方案。凡是廠裡職工,只要交納65000元錢,就可以擁有集資建房的權利。可我們都是才參加工作,又剛結婚不久,雙方父母也不可能對我們有多大支援。為此,我和丈夫向親朋好友們借了錢。我們想,我們還年輕,只要努力和勤奮,很快會將錢還清的。
為了早日還清所欠的債,賦決定停薪留職,到外面闖一闖。憑借他多年的開車技術和一點武功底子,賦到一家私營企業給老闆開起了小車兼保鏢。雖然辛苦,但待遇不錯。這樣過了半年,我們還清了部分的欠款,我計劃著再過一年還清欠款後,也可以搬進我們的新房子了。
可是,我的夢還沒有開始編織,生活就跟我開了一個可怕的「玩笑」。1996年冬天的那個晚上,賦開車出差去了成都。忽然床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一個陌生的女聲,用一種緩慢但卻清晰的聲音告訴我,她姓余,是賦的老闆。「其實我很早就想給你打這個電話了……我愛上了你的丈夫,我願意滿足你的一切條件來換取賦的自由,請開個價吧。」我楞在那裡,告訴自己不是真的,是做夢。這個晴天霹靂在第二天賦從成都回來後得到了證實。
我悲憤地問 :「這是為什麼?賦,告訴我。」賦艱難地對我說:「素素,原諒我,她答應過可以給我許多,房子和車。我過怕了清苦的日子,她待我又是真好。她說了,為了彌補你的損失,願意一次性付給你20萬,包括新房的欠款也幫我們付清。素素,我對不起你,但不是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這種選擇的機會的。」我的淚開始往下流,我看著這個我曾經決心與他平淡溫馨終生的男人。
「素素,我馬上就要跟著她到成都新建的分公司去了,家裡的財產我什麼都不要,女兒可以判給我,我會讓她受最好的教育,這樣,素素,你的今後也不會太辛苦了。」「不,」我尖叫著打斷了賦的話,瘋狂地搖著頭,「我不要新房子,我什麼也不要,我只要我的家和女兒。我不離婚,我決不離婚1
第二天,賦悄悄離開重慶去了成都。臨走的時候,他給我留下3萬元的現金,說,這是新房所欠的餘款,另外,只要我同意離婚,他會立即帶上20萬元回來和我簽字。家沒了,丈夫走了,更大的不幸和打擊也接踵而來,廠裡連年停工,我也下崗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的思緒在漫漫的長夜裡漸漸地凝固了。我拿起了筆,給負心的丈夫和不在身邊的父母親寫信,懇求他們今後幫我照顧可憐的小女兒。 折好了剛剛寫好的信件,躺下來,將壓在枕頭底下的鋒利的水果刀靜靜地推向手
腕。鋒利的刀口冰涼地劃過皮膚。正在這時,睡在身旁的女兒突然「呀」的一聲叫了起來,幾句含混不清的囈語,兩條嫩嫩的小胳膊跟著一個翻身緊緊地摟住了我的脖子。我強烈地吸吮到女兒的氣息和呼吸。那一瞬間,我心中劇烈地顫抖起來。我有權利去死嗎?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了我,還有我的女兒需要我呀。第二天清晨,我燒燬了昨夜全部的信件,決定從此開始自己人生艱難的掙扎。
為了讓自己能全副心思拚搏,我把女兒送到了父母身邊。開始一邊尋找工作,一邊參加電腦速成班。終於,經過幾次的面試複試以後,我被一家合資企業招聘為辦公室文員。上班的地方距家很遠,每天早上,我都要提前一個半小時坐車,在晨光朦朧中穿越半個重慶城,回到家中,也是萬家燈火。剛進入制度嚴明的合資企業,我還真有些無所適從。光是每天早上鐵面無私地打卡,就足以讓我意識到了生活的冷峻。而每天3個小時的路程,又讓我疲憊。此外,還要忍受頂頭上司嚴厲的工作要求。我咬緊牙關,告訴自己堅持下去,如果這一次我不能夠戰勝自己,那麼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能救我了。
我拚命工作,業餘又參加了英語和財會的自學課程。在回家的路上,我總會在夕陽裡看見一群健康快樂的退休大媽在馬路旁跳著老年迪斯科。看著她們並不優美卻認真的舞姿中煥發出對生命的熱愛,我汲冉了力量和源泉。我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公司有一份企業文化報,我開始嘗試著為公司的報紙寫通訊報道。筆頭寫熟以後,我又問自己,為什麼不可以試著給其它報紙寫點文章呢?我把那個冬夜面對冰涼的水果刀和女兒溫軟的小手的感觸真實地寫下來。文章見報後,熱情的編輯在樣刊裡附了一封熱情的短信,誇讚我的文章質樸感人,鼓勵我多寫稿。我不禁喜極而泣,原來我也可以將心底那份最深切的感受變成美麗的文字表達出來,原來生活它一樣在給著我機會和幸運啊S此一發而不可收。工作之餘,我開始頻頻向重慶的各大報紙副刊寫稿。我寫工作著的美麗,寫對生活真切的感動,寫現代女性的新追求。全國暢銷期刊上也開始出現我的名字。一年中,我已發表了近三十多萬字的作品。
1998年年初,公司老總決定提拔我為供銷部副部長,而正在這時,重慶一家報社公開招聘編輯和記者。我猶豫了很久,去報社應聘。來應聘的人很多,有科班出身的剛剛畢業的中文系新聞系的大學生,也有老資格的記者和編輯。當負責招聘的老師們看完我的簡歷又看了我的厚厚作品後,點了頭。我是錄用人員中唯一沒有過工作經驗和大學專業文憑的人。我很自豪,在生活的挑戰面前,我又贏了一個回合。我全身心投入到我鍾愛的這份事業中去。而廠裡集資修建的房子經過了諸多磨難也終於竣工。在大樓交付前的一天,我將一年多來寫稿攢下的稿費和平時的存款3萬元,還清了餘款。賦留給我的錢一分未動放在抽屜裡,等他回來的時候我會還給他的,包括他曾經的愛情。往日的恩怨情仇已在我平和的心中雲淡風輕,我會給他自由的,一年了,那個被丈夫離棄的幽怨的少婦
已成長起來。
6月裡最炎熱的一天下午,我終於接到了離家一年多的賦的電話,他的聲音略帶點沙啞和疲憊,賦問我是否想通了,只要同意離婚,他可以再多給我20萬。 我平靜地告訴他,「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我同意和你離婚,但在這之前我希望能和你了結一些事情。」我們約好在一家咖啡廳見面。那天因為有個緊急採訪的緣故,我來晚了10分鐘,當我穿著粉色的套裝輕快地走進咖啡廳時,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裡面的賦。賦胖了許多,全身名牌裝束,很有了些商人派頭,卻也多了一份茫然和慵懶。賦看我的眼神有些吃驚,他是不是不信眼前這個腳步輕盈,臉色開朗的女人會是一年多前尖著嗓子尋死覓活不和他離婚的妻子?!賦歎了一口氣道:「素素,一年多不見,你過得很好,是嗎?聽說你當了記者?」我含笑點點頭,然後拿出賦留下的那3萬元錢放在圓桌上:「修房的欠款我已還清,這是你當初留下的3萬元錢,已不需要,我同意和你離婚,唯一的條件是把丫丫給我。」賦望著我一臉的平和與明淨,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說:「素素,你知不知道,一年多不見,你變了許多,你成熟得讓人心動。」我輕輕抽出我的手,淡淡地說道:「也許是的,但是賦,我卻依然要感謝你給了我這段時間讓我學會自立,學會從痛苦中站起來。」
走出咖啡廳,6月的陽光明朗無比地照在我的頭上和肩上。太陽依舊像昨天一樣溫暖。有些東西失去了,我們不必太悲傷,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我們沒有時間去流淚,而當你一旦找回了自己,世界就全是你的了。而更美麗的愛情,總會在前方某個地方悄悄地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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