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我做你的女朋友
花去了整整一個梅雨季節,我給研寫了一封情書。研回信說:「我是獨身主義者,你最好忘了那封信吧。」一個20歲的小姑娘說自己是獨身主義者,這大概是所有拒絕中最堅決的了。不過研是仁慈的,她說,可以陪我坐兩個小時。
我整整醞釀了兩年,換得的竟然只是陪坐兩個小時!
兩年前,我跟一家公司的外方經理洽談業務,一個很學生氣的女孩在旁邊做翻譯。她就是研。研苗條標緻的身上套著職業女裝,白襯衣黑短裙,幹練活潑,也許是年齡太小,臉上還帶著鄰家女孩的嬌憨和淘氣,可翻譯的時候,她不時令為雙方製造出一些歡樂的氣氛。這第一次相見,便讓我記住了她。但自此以後,我一直沒有機會再與她聯繫。
一年後,我去了一家新的公司,假借業務之名再次拔通了研的電話,剛問一聲好,研就反問:「你是羅長美吧?」驚得我差點把電話扔掉——一年了,她居然能準確地分辨出我的聲音K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再以後,我常常找一些理由給研打電話,我們的聊天自然就多起來。研是一個很書卷氣的女孩,她說她考上了一所成人高校,白天上班,晚上還要上課;她曾得意地說期末考了全班第一,拿了最高獎學金;她也說她有一個當教授的媽媽,一個當工程師的爸爸;我甚至知道,她下班後會在哪裡換車……這個心無城府的女孩,她竟全然不知,有一位男孩,彷彿黃鼠狼一般,正悄悄向她靠近。
去年梅雨來臨的時候,研說她喜歡一種雨,細細的,涼涼的,在雨中,你可以撐一把傘,也可以不撐。「還是撐傘好」,我忙說,「撐贍女孩,大概是江南雨季最美的風景了……」在研清澈的笑聲裡,我沒敢接著說下去,因為那是一句很有名的詩——在雨中,我希望逢著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我更沒敢告訴她,我希望逢著的姑娘就在電話的另一頭!
就在這欲說還休的煎熬中,轉眼到了年底,那一天是12月15號,我又打電話給研:「merrychristmas(聖誕快樂)!」儘管這個祝福還為時尚早,但她一定會很開心,我想。「為什麼不加一句呢?」研似乎並不滿足。 「andhappynewyear(新年快樂)!」我以為我反應很快。「那就還要加一句啦!」研繼續啟發說。
「wait……waitamoment(等一下)」,我大惑不解,近期沒什麼節日子呀……我的腦筋在電光火石中急速搜索,突然,還有一種可能!「andandhappybirthdaytoyou(祝你生日快樂)!」因為激動,我語無倫次,又急切地問:「真的是今天嗎?」「啊,對了,謝謝!」研終於如願以償地笑起來。那一剎那,我覺得我們一定有緣。不然,為什麼那麼巧?為什麼我會在今天打電話給她?為什麼我會猜得那麼準?天意如此!
之後的事情就更難以理喻。有時候,我會在研所在的那棟寫字樓,裝著若無其事地經過那條環形走廊,通過明亮的玻璃門,就在側身的一瞬,夢中的風景突然出現,又轉瞬即逝;也有時候,早早去她下班乘車的站牌下等候,裝作是一次偶然的巧合……為研癡狂,我終於不可救藥!今年的梅雨來臨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研的身影。我決定要不顧一切地發動一場戰爭——向研進攻!梅雨結束的時候,我的情書也寫好了……
然而,研對我不屑一顧,她說她只會陪我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大概是要跟我徹底了斷,讓我死了這份心。
那天9點鐘,在公園門口,研如約而至。果然,一開始,研就先發制人,說什麼好的家庭環境啦,學業呀,工作啦,獨身主義啦,等等等等,總之不可以;並安慰我說,這世上好女子還多得很…… 我想她說的是對的,她是教授的女兒,書香門第的千金,而我,我算什麼?根本就是牛郎在做織女的夢嘛。我故作輕鬆地說:「我喜歡你,原本是有一萬條理由的,可是現在都用不上了;而你拒絕我,只需一個『不』字就可以。我現在再沒有別的奢望,還坐一會兒,好嗎?」
為什麼一開始就潰不成軍?我問自己,卻又不得而知,禁不住悲從中來。這場預謀了兩年的情感戰爭,最終將以我的慘敗而告終,我沮喪極了。
兩個小時以後,就各奔東西,從此路歸路,橋歸橋了。「好好珍惜這兩個小時吧。」我暗暗對自己說。於是,在樹陰底下,我們靜靜地坐著,誰也不說話——還說什麼呢?只有知了在樹上縱情歌唱,旁若無人,這個世間的聚散離合彷彿與它無關。 「叫得好煩1研終於有些不堪忍受。
我也煩,這麼熱的天,這麼毒的太陽,分明就是這小傢伙給叫出:來的。哎——知了,知了,在我痛失所愛、最最悲傷的時候,你在一旁高興什麼?你怎麼這樣沒有一點同情心,只是忙著你的歌唱,歌唱你的陽光、幸福與快樂?可是,知了的這快樂也是多麼難得呀,難道要因為我的悲傷,去制止它的快樂?不應該埃
我歎了一口氣,緩緩起身,傷感地背對著研說,「不要責怪知了,你明白它的心情嗎?就是這只知了,它要在陰暗的泥土下苦苦生活4年:才能迎來陽光下一個月的歌唱,然後,就死去。誰不會為這用生命換來的惟—的快樂而歌唱呢?」
我滿懷憂傷,接著說:「我用兩年的時間,終於換來今天的與你相聚,然後,就別離。能跟最最喜歡的姑娘呆在一起,哪怕只是在這短短的兩個小時,我也是快樂的呀,儘管……」
忽然有一隻小手輕輕掩住了我的口。「別說了,我……」研站在我的面前,已經淚落如雨,她柔聲說,「我做你的女朋友。」
我把研緊緊擁入懷中,心裡由衷地感激知了。是知了的啟示,知了般的執著,使我贏得了愛情。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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