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給我成熟的時間!

你沒有給我成熟的時間!

第一章

我和動動哥哥走在黃昏幽靜的街上，我挎著他的胳膊。我喜歡這樣，我喜歡挎著他時的舒服和別人誤會的眼光。

寧寧姐姐就要回來了，我覺得我們之間要發生一些故事，我盼著我們之間要發生一些故事，我想讓寧寧姐姐和動動哥哥和我再回到從前。

動動哥哥，寧寧姐姐和我，三個在家屬院裡一起長大的孩子。我們從小玩在一起，吃在一起，開始時是動動哥哥帶著寧寧姐姐和我，後來就是動動哥哥和寧寧姐姐帶著我，我就是那個耀眼的釁泡，那時候，我們三個都是快樂的。

寧寧姐姐大學畢業就工作了，動動哥哥繼續念研究生，那時我高中。

後來寧寧姐姐走了，走的突然；再後來寧寧姐姐的爸爸媽媽也搬走了，住進了大房子；後來動動哥哥工作了，小有成就；最後我考上大學了，如今我就要畢業了，然後寧寧姐姐給我打了電話，說她要回來了。

4年了，滄海桑田。

我依然懷念，我跟在他們兩個人身後的情景，懷念他們像對待親妹妹一樣對我的感情。

我不知道當初寧寧姐姐是為了什麼走，突然的就杳無音訊了；如今我也不想問，我知道她不想說；我還知道和動動哥哥有關。

她走的那天我和動動哥哥都不知道，我倆在街上閒逛，動動哥哥帶我玩遍了所有的遊戲機，我們在跳舞毯上跳到雙腿發顫。那天，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樂極生悲。因為等我回到家，我知道寧寧姐姐走了。

我不知道動動哥哥為什麼不攔住寧寧姐姐，其實我知道寧寧姐姐走的那天他是知道的，我看到我們在跳舞毯上歡蹦時他眼裡的冷漠和憂傷。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我們之間要發生一些故事，我盼著我們之間要發生一些故事。

寧寧姐姐回來了，輕盈如一隻翩翩的蝴蝶，散發著較4年前更為成熟的魅力，沒有累贅的行李和旅途的疲憊。看著她，我覺得上海離我們似乎只有一條馬路的距離。

和我一起接姐姐的媛說，我和姐姐就像是頂好的雙面鏡和伊泰蓮娜的鑲金水晶鏡，都是鏡子，但是價格相差十萬八千里。姐姐笑了，我也笑了。我心裡一直就認定姐姐是個不可和我同日而語的人的，她就應該是比我要好的，但這句話還是小刑痛了我，媛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

動動哥哥沒有來接姐姐，他說有工作，他的確很忙，忙到平時很少見到他。這幾年來，動動哥哥已經不再是在家屬院裡教我騎車，在遊樂場裡陪我做過山車的哥哥，在麥當勞和我比賽誰能吃漢堡的哥哥了，他是那個開著A4帶我出入他的工作場合的和各種聚會的哥哥。

寧寧姐姐回家收拾，第二天要我陪他去動動哥哥的公司，我答應了。

第二章

出租車上，寧寧姐姐和我聊起了動動哥哥的生活。「哥哥還沒有找女朋友，大媽和大大很著急訥。」我想讓寧寧姐姐知道，動動哥哥還再等著她。寧寧姐姐不動聲色地勾了一下唇，我看著都覺得很嬌媚，陽光燦爛。

「他的姑媽什麼時候去世的？」

動動哥哥的姑媽去世是3年前的事情了，姑媽就像哥哥親媽一樣對哥哥，她走得很突然，哥哥當時很難過，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他笑。那段時間留給我的記憶就是陰沉的天，哥哥憂鬱的臉和我被他哭濕的那件白襯衫。那是他唯一的一次哭。那件襯衫我再沒穿過，我怕他想起他在我面前掉下的眼淚。

「3年了，我們經常會去看她。」我回答，我想，以後應該就不用我陪著哥哥去看了吧，姐姐回來了，突然的，有一種失落，懷念起那件白襯衫。

「他的公司怎麼樣？」

「很好啊，公司開始的時候有些不順利，哥哥還險些被騙了，不過他都挺過來了。那段日子……」我沒有往下說，那段日子無疑是艱辛的，哥哥幾乎每天都睡眠不足。少得可憐的社會經驗讓他幾乎處處碰壁，每天深夜無聲的電話和他深陷的眼睛，我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現在想起來，也是深深的心疼和淡淡的滿足，我滿足於哥哥毫不隱藏的對我這個妹妹敞開著一切，讓我看得清楚。

我不停地給姐姐講著這幾年哥哥的經歷，他開心的事情，他發愁的事情，他成功的事情，他無奈的事情。我要幫姐姐把她落下的歷史課都補回來。

我感覺我就像在進行一場別人察覺不到的交接儀式。

到哥哥公司的時候正是晚飯的時間。哥哥透過辦公室的窗子看到我們便走了出來，他和姐姐幾乎沒有對視，兩個人就像根本沒有分開過的朋友一樣。

「你們怎麼來了?」哥哥問我。

不等我回答說姐姐是來專程看他的，姐姐就搶先說是在附近閒逛，我提議到這裡來和哥哥吃晚飯。姐姐一定是害羞了，儘管她的臉上沒有紅暈。

「這次回來待多久？」哥哥問姐姐。

「看情況，好的話可能不走了。」

姐姐說的話在我聽來成了一種神聖而又美麗的誓言，宣佈著她已經回到了哥哥的身邊。

公司的職員有些好奇的看著姐姐，詢問地看著我，我對他們微笑著得意的點頭，他們便都低頭癡癡地笑著，我早對他們說過，哥哥的女朋友很漂亮。

哥哥責備地看了我一眼，宣佈下班。我更得意地笑了。

隨後我便不知道哥哥和姐姐是怎樣的聯繫了。兩個人一段時間都沒有和我聯繫，他們在忙，忙著補回他們斷了的感情。

第三章

我要實習了，自己找了一家公司，我不想去哥哥公司，他太照顧我，我學不到東西。姐姐聽說我要實習給我做了很多準備，職業裝，高跟鞋、待人接物的禮儀和游刃有餘的本事。我感歎於姐姐左右逢源的能力，我知道我是做不到了，我是傻傻的快樂的他們的尾巴，我甘願做這樣一輩子幸福的小尾巴。

上班第一天，很累，我在辦公室裡不知道要做什麼好，追著人家跑，結果還崴腳了。晚上姐姐給我信息說他和哥哥給我慶祝，一天的疲憊和緊張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哥哥開車帶著姐姐來接我，我看到姐姐婀娜地走出哥哥的車子，就像當初我看到哥哥騎著自行車帶著姐姐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一樣。那一剎那我覺得我的願望已經向我張開了翅膀，我感動得想哭。我最在意的兩個人，他們就要幸福了。

餐廳裡，哥哥知道我崴了腳，馬上不顧樣子，蹲下給我揉，旁邊的人都看著我們這桌，我的臉紅了，我不適應這樣的場合，我不懂得若無其事。這時候，我被哥哥的關心包著的幸福感覺第一次被我的害羞淹沒了。

晚上，姐姐一臉平靜的問我「水色，你想讓我和你哥哥在一起嗎？」

我愣了，姐姐的眼光冷得可以把我凍祝

「我當然想，我……」我不知道說什麼，我感覺在姐姐這種凌厲的眼光下我的一切話語對於她而言都會被看作欺騙。

說什麼都會被看作是欺騙！！！

可我何時想到過要欺騙？

我感到被置身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冷，委屈。姐姐一直是我毫不掩飾的真心對待的姐姐，她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她的眼神，讓我冷的徹底。我想起了小時候，我的同桌拿了別人的書，放在了我的抽屜裡，結果，我被看作是拿了別人書的人。我不知道我怎麼會想到這件事情，但我的感覺是一樣的，一種無辜的被誤解，一種深深的被刺痛。

談話就這樣結束了，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第四章

週末，大媽生日。原先哥哥答應要和我一起去給大媽買生日禮物。但姐姐回來了，我便不知道會怎樣了。我沒有給哥哥打電話確定，我只是在家等。如果他來，我就去，如果他忘了，就算了。

電話鈴響，是媛。

「你怎麼在家，今天不是應該和你動動哥哥去買東西嗎？」

「寧寧姐姐回來了，我就不用去了，有事情嗎？」

「水色，你怎麼想的，真的沒想過你自己嗎？」

「想我自己什麼，你不要胡說八道，哥哥和姐姐是注定的。」姐姐的話就是再讓我傷心，我也是依然想看到他們圓滿的結局。

「水色，你真的沒發現還是騙自己？你是愛上你哥哥了１

我掛了電話，懶得理她。

我想哥哥真的是忘了，我不該傻等的。

我承認，我有一些生氣，有一些失落。

晚上哥哥來電話讓我一起去慶祝生日。哥哥涯禮物很實用，姐姐打扮得很漂亮，大媽大大笑得很開心，他們儼然成了一家四口，我是局外人。

哥哥送姐姐和我，我們在家屬院裡散步。花園裡的長庭是我們兒時常待的地方，如今長庭已經被爬山虎蓋住了原來的顏色。

「寧寧，」哥哥輕輕的叫著姐姐，就像怕驚到了草叢中的蟋蟀，我又恍惚的想起了當初的日子，哥哥用草編成了一個戒指，輕輕的戴在姐姐的手上，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叫姐姐的。

「你什麼時候走？」

哥哥的問題讓我突然，姐姐說要走了嗎？

「就快了，這次去得更遠。法國。」姐姐很平靜。

「為什麼，姐姐？」你們不是在一起了嗎？你們就要結婚了嗎？你怎麼能再走呢？

姐姐只是看著我笑，笑中我沒有看到往常的親切，我看到的笑，像是女人對女人公式化的微笑。像我們在辦公室裡的微笑。

姐姐不再是姐姐了。

「祝你們幸福。」這就是姐姐的回答。

可是我還什麼都不明白，姐姐當初是為了什麼走的？哥哥為什麼沒有留住她？哥哥和姐姐發生什麼了嗎？還會再發生什麼嗎？

第五章

咖啡廳，姐姐要見我，我到了才知道，是三個人的會面，我早該想到的。

「水色，很想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離開是不是？」姐姐問我。

「嗯。」我點頭，知道姐姐決定要告訴我了。

哥哥不語。

「當初，我工作了，你動動哥哥還在上學。我接觸社會了，我看到了和校園完全不同的景象，學會了成熟，我的價值觀也變了。

「但是他還太校園化，我覺得我們格格不入。我不知道他能否成熟，對於這點，我很害怕。

「我的觀念完全改變了，不再是單純的女孩，我現實多了。最終，我不願意等了，沒有信心等了。我決定離開。」

姐姐說得平淡，我想那段日子，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察覺。

哥哥還是不語。

姐姐又說：「只是我沒有想到，事情是不能回到從前的。如今他成熟了，他也變了。」

其實姐姐是想說哥哥不再接受她了，我想，但是姐姐的驕傲不允許他說出哥哥不再接受她這樣的話。

沉默許久，我為姐姐和哥哥歎息，姐姐又要走了，這次卻是不情願的。

「寧寧，錯在，你沒有給我成熟的時間，而水色，在陪著我成熟。」

哥哥淡淡地說，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是這樣的嗎？姐姐離開的時候，是我在哥哥的身邊陪他，姑媽去世的時候，是我把哥哥抱在懷裡任他流淚，初入社會的時候，是我每夜背著爸爸媽媽等著哥哥的電話，事業成功的時候，是我陪哥哥第一時間分享著喜悅，每一次，歡笑，沉默，愉悅，冥思或是別的，我都銘記著。

哥哥的成熟歷程，是我在作著見證。

但我做了什麼嗎？我只是陪著他，看著他成熟起來，而已。

原來，男人需要的，不是伊泰蓮娜的鑲金水晶鏡，而是我這樣，能夠帶在身邊的頂好雙面鏡。是這樣的嗎？

「水色，剩下的日子，讓我來給你成熟的時間。」哥哥說。

我知道我們之間要發生一些故事，我盼著我們之間要發生一些故事。但我沒想到是這樣的故事。

女孩，你給你的他成熟的時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