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不要碰
她臉頰白皙,亭亭玉立,很有小家碧玉的風韻。但她顯然屬於敏感的憂鬱型和易衝動的爆發型。她的目光灰而哀怨,眉宇間似陰沉的山谷,聚著愁雲。她不過三十多歲,眼角、唇邊都已顯出化妝品掩飾不了的魚尾紋。——這就是我。
「我很痛苦,我不隱瞞。我痛苦極了。我覺得,女人活著就是為了愛。女人為愛而生,為愛而死。我確實是個沒有事業心的女人,但我有愛心!我崇尚最崇高、最純潔、最專一的愛。」她似乎很喜歡「最」字。「我一生最大的希望是和自己鍾愛的男人終身廝守,不棄不離。」
「但不知為什麼,我越來越痛苦。愛,使我瘋狂,使我精疲力竭,使我喪失理智,可我卻總是得不到愛的滿足……」她雙肩縮得緊緊的,有些神經質地絞扭著十指,看得出,她的痛苦是真而且深的。
「我是那麼愛他!他醜,但他身材好,有魄力,有種內在的動人之處。女孩子們不會在見他第一眼就注意他,但肯定會在聽他講第一番話後立即迷上他1她的語調越來越急促,透著憂鬱,透著急躁——她顯然為丈夫的魄力而不安。
「常有人說我處於絕對封閉和絕對封建的狀態,因為我從不和別的男人開一句玩笑,如果誰敢對我說出半句過火兒的話,我會毫不客氣地訓他一頓!可是為了他,我倒花了數不清的心血。你不知道,追求他得有多難!
「有人說,姑娘追小伙兒,陰差陽錯。也有人勸我,花兒一般的姑娘,去追求這麼個其貌不揚的男人,何必呢?
「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麼。他有才,我愛他,我就是要勇敢地追求他,哪怕他拒絕我。我當時想過,他要是拒絕了我,我就死給他看!我念過初中,那時我就幻想著一種有血、有淚、有火、有死的愛情!
「我知道,這件事情上我很任性。我和領導、同事相處相當謙虛,但在愛情問題上,我可不客氣!
「我每天早晨都當著眾人的面親手交給他一封厚厚的信。我的文化水平不高,字也寫得挺大、挺難看的,可是這代表了我的心。別人笑話我,我才不在乎呢!
「他挺感動,當然也挺得意,我是好些小伙子爭奪的目標呀!
「他完全被我征服了,他老想跟我睡覺,我不幹,還沒結婚怎麼能讓他全得到,萬一他睡了覺又拋棄我可怎麼辦?我得先跟他結婚,結了婚,他就跑不了。
「結婚的時候,正是『文化大革命』後期,大家都閒著,我們也不大上班,上班也不干話兒,我們每天都像泡在蜜海裡。每天我都把被窩焐熱乎,等著他,他的手、他的身體、他光亮的眼睛、他的喘息、他的瘋狂都讓我愛得不得了!
「你知道,一個女人完全佔有一個男人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呀!
「他有時候罵我是性慾狂、佔有狂。當然啦,你是我丈夫,我當然要向你發洩性慾,當然要佔有你!那些不是我丈夫的男人就是想我我還不去呢!
「那時候,我每天給他做好吃的飯菜,我給他削蘋果,削梨,我晚上給他洗腳,剪腳趾甲,我是無私地向丈夫奉獻自己愛的女人!
「可是,誰能想到,近些年我越來越害怕,不知不覺之中,他的世界在擴大,我想完全佔有他,但我已不是他整個的世界。我忽然感覺到,社會開放對我並不好,他在文學界的名氣大起來,他好像顧不得我了。他周圍儘是那些現代派的時髦女人,那些什麼女作家啦、女詩人啦、女文學青年啦。我討厭她們,恨她們!該結婚的不結婚,結了婚的又離婚……我也專門找她們的作品來讀過,有什麼了不起,蹩腳得很,就會圍著一個『愛』字轉,讓人噁心!他整天跟她們在一起能有什麼好?
「當然,他有不少男朋友,但男人對我形不成威脅,我不管他跟男人們的事兒!
「我覺得我和他越離越遠,他每天晚上很晚才睡,倒下就著,壓根兒不理我。
「我越來越控制不了他。就說穿衣服吧,我希望他壓根兒就穿舊工作服,別人越嫌他,越不愛他越好,可他倒好,過去穿工作服,後來穿中山裝,又後來穿西裝,現在呢,又改穿挺風流的夾克衫了!他就像條活蹦亂跳的魚,又寫小說,又寫詩歌,又寫劇本,他是一心想跳龍門呀!
「可我的愛空虛了。我的愛失落了,我的心碎成一萬片,朝朝暮暮淌著血……我是多想回到剛結婚時的生活裡去呀,我一點也不想他出名,我寧可他一篇文章也不發表,一點兒名也不出,要是他一出名,就像陳景潤似的,別的女人就該圍住他,給他寫信啦,寄照片啦,求愛啦……我真恨那些圍著我丈夫轉的女人們,我要是有支槍,我就把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槍斃,就剩我一個!
「他口口聲聲談什麼事業,算了吧,小說裡寫的愛情,都不是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他肯定有了外心,那些可惡的女光棍們!
「這個念頭象毒火一樣燒得我渾身顫抖,心一陣一陣酸痛。性愛是排他的,我查過,這句話是恩格斯說的!所以我不能這麼心甘情願地失去他!我一定要『排他』!我得重新佔有他的一切,我要像當初追求愛情那樣勇敢地捍衛愛情!我把孩子做掉了,我不生孩子!生了孩子我的體形會變醜,而且有了孩子拖住我,更管不住他啦!
「我處處留心他的行動,我不信有不透風的牆,我非抓住他們不可!他罵我、打我,嫌我拆他的信,盯他的梢,打我我也拆,我就是要跟著他,看他每天都上哪兒,我不怕人笑話,我故意讓他丟人現眼,他跟男人在一塊兒,我就不露面兒,只要有女人,我就殺過去,罵他們個狗血噴頭!你別看我模樣俊,挺斯文,我發作起來一蹦三尺!我到單位去截他的信,找他們領導,領導還向著他,說他沒有這些問題。哼,我不信,你當領導的不管,我當老婆的管!
「他罵我是什麼感情放債,說我對他好是為了自己。我對他說,恩格斯的話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行動有理論依據!反正你休想甩了我!我們廠裡有鍍金用的氰化鉀,你要是再跟女人來往,甭管幹什麼,我都毒死她!你要是敢蹬了我,我就趁你睡著時,先拿剪子毀了你的生殖器,然後也毒死你!
「這一招挺靈,反正到現在這止,他沒敢再沾一個女人的邊兒,有時候我盯他的梢兒,見有女人在路上碰見他打招呼,他也不敢答理。現在我已經基本放心了,但決不放鬆警惕!
「我當然也知道,這樣只不過是從形式上把他拴在身邊,我仍然不能完全佔有他。他越來越冷淡,我躺在他身邊,揉搓他的全身,他竟把我推到一邊兒,他說他已喪失了性功能,還說是被我折磨成廢人的。我恨他。他想跟別人跟不成,就來報復我,讓我守空床……就是這,我也心甘情願,雖然現在我沒法兒得到他,可別人也休想得到他!
「你不是問我的性愛觀念是什麼嗎?我覺得女人生來為了男人,死也要為了男人死,我是屬於我丈夫的,我忠於我丈夫,好女不嫁二男;我丈夫也是屬於我的,我也決不能讓丈夫對我不忠。
「我向他獻出一切,我當然有權佔有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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