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裡的工夫茶

婚姻裡的工夫茶

相對而言，愛情中的人是動態的，而婚姻裡的人是靜態的。我們似乎都喜歡「流動」的感覺，所以如何在婚姻中以「靜」制「動」就變得重要和藝術起來。

單身的時候我喜歡喝咖啡，因為它總有那麼一股耐人尋味的芳香，給人意猶未灸感覺。而結婚以後，我更喜歡喝茶，因為它讓我在神清氣爽、悠然自得的同時，也領略了清心寡慾和淡泊。

回想起來，單身時我能想到的婚姻生活中最浪漫的一幕就是：每天，我在房間的邊邊角角，比如枕邊或桌台上，藏下一張張小紙條，上面用我潦潦草草的筆記寫著長長短短的心情和話語，讓那個我愛的男人每天都生活在我所營造的浪漫和驚喜之中。

遺憾的是，我已經結婚數年，並且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我非但一次也沒有實施過那個計劃，而且越來越覺得當時的想法不可思議，因為那一切與真實的現在相比，的確太做作、太矯情。其實，真正的婚姻生活是波瀾不驚的，它更像一杯工夫茶，不但需要你的耐心，而更重要的是你要用心。

我跟朋友反覆說過我這樣的感覺：沒有孩子的時候，我們夫妻就像蓋房子壘起的磚，相依相偎。而有了孩子，我們就變成澆灌了水泥的磚牆，嚴絲合縫、成形成體。我感覺，孩子就是泥磚瓦的水泥，他的澆勾使婚姻大廈更穩固也更堅實。

我不同意一些人的「愛情分割理論」。即沒有孩子的時候，丈夫給你的愛是全部，而等有了孩子，他的愛一半分給了孩子，剩下的一半才給了你。這一切聽起來，彷彿一個人的愛是固定的，有極限的，只能做減法。我的親身體驗是，愛是可以無限生發的，它不但可以用加法甚至可以用乘法來運算。

自從開春以來，我和先生就習慣於用自行車馱著我那剛剛兩歲多的兒子，去二環路廣安門橋下看火車。兒子對火車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每天都嚷嚷著要去看火車。自從發現廣安門橋下的護城河邊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火車以後，我們隔三差五地就來一趟。一般情況下是，我們騎車而來，然後他們父子倆爬上高高的鐵路橋，在一條幾乎沒有火車經過的火車道上看對面軌道上隆隆而來的火車，而我則在橋下的護城河邊跑步。

那天是星期六，也是北京出現沙塵暴後天氣最好的一天，適逢先生值班。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兒子突然要求去看火車，我趕緊給先生打電話，他說：「那我們老地方見１

那天，當我馱著兒子在四月柔媚的春光中到達約會地點的時候，先生已經坐在護城河邊的石凳上看報了。我趕緊搬著自行車沿階梯而下，兒子早已經高興得手足舞蹈起來。和往常一樣，我順手從柳樹上折一支柳條遞給兒子，然後他揮舞著叫喊著就跟「爸爸」上了橋。

當我依著護城河的圍欄在清亮的空氣中看著他們父子倆手拉手拾級而上的時候，夕陽正紅彤彤地照耀著他們的身影，勾勒出一大一心輪廓，而我溫柔地望著兩個熟悉的背影在暖暖的柔媚的光與影中緩緩地移動，然後在我的視線中越走越遠。最後，他們上了橋，踩著鋪有鋼軌的枕木走走停停，偶爾看對面列車呼嘯而過，那一刻顯得永恆而寂靜，我彷彿能聽到兩個影子的對話。

我想，此時此刻，我是幸福的，他們是快樂的。

當然，像這樣的美好時刻在日常生活中還很多，比如我們踏著早春二月去爬香山的時候，比如我們晚上去立交橋下看大爺大嬸們扭秧歌的時候。我們一起「在路上」的時候總能使我對愛情更確切地說是對婚姻充滿感激。因為「在路上」，我們更深切地體會到我們是不可分割的一體；因為「在路上」，我才感覺到歲月在走、我心不變。

家是房子，夫妻是磚瓦，孩子是凝固磚瓦的水泥。這就是我的「愛情建築學」。而囊括了這所有一切的婚姻儼然就是一壺工夫茶，它需要夫妻雙方慢慢地泡，細細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