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毛衣

一件毛衣

夏天剛剛過去，秋天將到未到的時候，她忽然對我說，我要為你織一件毛衣。

我有些驚訝。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也就三、兩個月光景。那時候她剛離開學校，正忙著找單位。她學的專業不太好，找工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情緒有些低沉。

其實她是一個開朗的女孩子。懸了一些時間，她的心落了下來，當初的消沉不見了，開始一門心思地和我談戀愛。那天我們去看電影，是一部喜劇片，她不停地哈哈大笑，到最後，她突然說，我要為你織一件毛衣。我的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愣愣地望著她。電影院裡的光線不好，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過了一會，她又說，我要為你織一件毛衣。

我知道她並不會織毛衣，即便會織，在這個時候又哪有心情呢?過了兩天，我去找她，卻發現她的床上有一堆黑色毛線，還有一大把織針，桌上還攤著一本針織書，上面是一些流行的毛衣款式。你喜歡雞心領的還是對襟的?她問，眼睛裡流露出了萬千柔情。

我笑了起來。你會織嗎?我故意問她。她揚起了頭，又把一雙手伸到我的面前。不會可以學呀，你看，我的手很小巧呢。她說。的確，她的手很是細膩，精巧，讓人見了，忍不住就生出憐愛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內心深處湧上了一股暖流，在這之前，還沒有女孩子為我織過毛衣呢，不管你為我織什麼式樣，我都喜歡。我感動地對她說。

秋天開始了，風漸漸地涼了下來。我們很少在一起散步，我知道，她在家裡忙著呢。一想到此時此刻這個世界上有一位可愛的女孩子正在為自己織毛衣，那種幸福的感覺就會從心底油然而起。我想，人間的愛情其實很簡單，只要你真的愛一個人，你就為他織一件毛衣好了。當她開始為我織下第一針的時候，我知道，今生今世，我要尋找和等待的那個人就是她了，不管她是怎樣的一個人，也不管她有沒有工作。

她不時地告訴我毛衣的進展情況，今天說，已經織好了一隻胳膊了，明天又說，後背也快織好了，過了兩天，卻告訴我，因為在另一本書上看到了一個更新的式樣，前幾天織的全拆了，要重織。我聽了，就心疼不已。

冬天快要降臨的時候，那件毛衣仍未織好，倒是她的工作終於定了下來，進了報社，做起了記者。去報到的那天，她似乎滿懷歉意，對我說，毛衣還未織好呢。我說，不急，我又不是就等著穿，等你以後有時間再織吧。

從此當然沒有時間了，記者麼，整天東奔西跑，她又是一個好勝的女孩子，好像一刻也閒不下來。兩年後我們結了婚。有一天晚上我們閒聊，我突然想起什麼，問她，你給我織的毛衣呢?她一楞，說，什麼毛衣?我叫了起來，就是那件毛衣呀，你問我是要雞心領的還是對襟的，我還等著穿呢。她怪怪地笑了起來，說，你還真想穿呀，我騙你呢。那會兒我找不到工作，看你這人還湊合，就想，得，沒有工作也不要緊，將來好歹有個人養自己。毛衣，我哪會織，你看我的手，像織毛衣的手麼?

說著，她把一雙手伸了過來，依然是那麼細膩，精巧，怎麼看，怎麼不像織毛衣的手。我在心裡叫苦不迭，看來這輩子我別想穿到她為我織的毛衣了。 (劉安)